阁楼读书往事

刘开栋

作者简介

刘开栋，江西上饶人，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。作品散见于《星火》等数十种报刊。

老宅的阁楼是我青少年时期的秘密基地。为了防止夏天太阳暴晒得屋子滚烫，同时为了防备梅雨季时雨水汇集下渗，旧时乡村家家户户都建阁楼，用木梁搭成倾斜的顶坡，以中间段为脊梁、两侧为缓坡，层层覆盖着瓦片。陶制的瓦片正反安置，既吸收阳光炙烤的热量，又让雨水顺着瓦片搭建的通道顺流而下，再沿着屋檐滑落。阁楼位于屋顶，父亲长年放置农具，农具只占据一角，显得空旷宽敞。帮父母做完农活，我常常拿几本书来到阁楼，在这里读书，消磨了许多时光。

幼年时，我看的是漫画小人书，也称“口袋书”。顾名思义，它们如手掌大小，极为便携。同学间相互借阅传递，一些人物形象就在我们的谈论中频频出现。如《少林寺》的扫地僧，默默无闻，武功却出神入化；如李小龙，以咏春拳为基础开创截拳道，打遍天下无敌手，在世界掀起中国功夫的热潮。年少时代，轰轰烈烈的传奇故事对每一个男孩都有神奇的吸引力。

青年时代，四大名著走进了我的视野。初读《水浒传》，极爱梁山好汉“大碗喝酒、大口吃肉”的兄弟义气，且爱他们形象有趣的绰号、起伏曲折的故事情节。书才买来三天，我就夜以继日囫囵看完，此后的数年时间里，反复翻看，直到纸张泛黄，人物故事情节深深扎根大脑。后来，摘抄书中的精彩语句诵读，有的至今记忆清晰———鲁达三拳打死镇关西后逃跑，原文如此形容他的失魂落魄和紧张焦虑———饥不择食，寒不择衣，慌不择路，贫不择妻。读《三国演义》，诸葛亮 “智绝”，曹操 “奸绝”，关羽 “义绝”，三人的形象被作者贯穿以机变和权谋，以“七实三虚”的笔法和 “尊刘贬曹”的主线，镶嵌在东汉末年的历史中。最爱读开篇词 《临江仙》，“滚滚长江东逝水，浪花淘尽英雄……”每当高声朗诵，年轻的心胸总翻腾起一阵壮阔的波涛。读 《红楼梦》，尤爱第五回金陵十二钗判词和《葬花吟》，摘抄于笔记本，时时翻阅朗读。“一个是阆苑仙葩，一个是美玉无瑕……”凄婉哀愁的唱词，每逢读起，似乎可以看见书中人物的结局，心中不免悲悯感伤。

诵读最多的还是诗歌。都说“熟读唐诗三百首，不会作诗也会吟”，我至今仍不会作古体诗，平仄对仗、押韵的规则，实是“带着镣铐跳舞”。由于常常念诵，一些经典诗句终生难忘。歌颂丹橘树的“岂伊地气暖？自有岁寒心”，杜甫 《梦李白》中的 “故人入我梦，明我长相忆”；宋诗词中，偏爱苏轼，他以一腔乐观豁达，书写了非凡的人生画卷，被贬惠州时，自称“日啖荔枝三百颗，不辞长作岭南人”，被贬海南儋州时，吟出“九死南荒吾不恨，兹游奇绝冠平生”。

在阁楼读书的日子已经悄然远去，随着长大后外出求学、工作，老家的阁楼早已落满灰尘了吧。可在阁楼里读过的书，每一字每一句都激发了我对文学的热爱，并化作我的性格，融入我的生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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